难言的心事

“我是老了，怎么胡思乱想呢？”她在心里说。
她虽然没了老伴儿，可是个有福气的老太太。
隔壁田奶奶她们都说：“你前世修好了，儿子、媳妇多孝顺！”的确，她的儿子、儿媳待她太好了，一日三餐，精心调理。儿媳更是知冷知热，让她的屋子总是冬暖夏凉。还让她穿戴得齐齐整整，利利索索，暖暖和和，真看不出她是已近六旬的农村老太太。但她总觉得不满足，似乎缺点什么。
她想起了她的婆婆。不知为什么，近日来她婆婆的身影总在她眼前晃动，时常还在梦中相见。她想，莫不是婆婆来招我了，让我跟她作伴儿去？
她永远也不会忘记婆婆，那个勤劳一辈子的善良老太太，也五十多岁就守寡了。婆婆真和善，说话都怕声大了吓着谁。一天到晚总有故事讲。她爱婆婆，婆婆也喜欢她。可婆婆到了六十来岁就糊涂了，象孩子似的喜欢凑热闹。白天和孩子玩儿，晚上也要来她屋里看几遍，不是借口说看看孙子还学习没有，就是说看孙女睡下没有。
她看出来了，老人是寂寞。晚上觉少，就想找人说说话。她跟丈夫说，往后晚点儿睡，多陪老人坐一会儿。丈夫没吭声，后来告诉她，有人要给老人张罗个老伴儿，他没答应，她也觉得不大合适。
自己对婆婆没有不周到的地方，孙子孙女也常去给老人解闷儿。若是婆婆找个伴儿，让乡邻们怎么看我，会说我不孝顺。琢磨来琢磨去，还是明天让女儿陪婆婆睡吧，这是个两全其美的好办法。
可她万万没有料到，婆婆竟闷闷一病不起，死去了。临死，没有说一句话，只是两眼盯着孙子，着实让她想了好长时间。她丈夫一提起死去的母亲就唉声叹气“唉！这辈子做错了一件事”。她明白那是指什么。
如今她也到了当年婆婆的年龄，而且也没了老伴儿。不知为什么，那天孙子管隔壁王老头儿叫爷爷，叫得那么甜，那么热乎，她就想起了老伴儿。为什么总想老伴儿呢？老伴儿老伴儿是老来的伴儿呀。谁也不能象老伴儿那样白天黑夜和她说话、聊天儿。
唉！觉怎么越来越少哪？星星都困了，她还睡不着。她想，那年自己也不能说没有欠下婆婆的债呀。今夜婆婆再来招我，就去吧。还有什么留恋的呢？嗯……给孙子讲的故事还没有讲完，帮儿媳做的棉衣还没缝上，还有……奥，电视剧《汉武大帝》还没演完哪。电视剧为什么不多放一集，也好在那屋跟儿子媳妇小孙子多呆会儿，人真怪，这不成了老小孩儿了？唉，儿子媳妇再好，也不会知道我的难处阿。
她默默地叹气。“妈，睡下了吗？”是儿媳叫门，她答应一声坐起来。
儿媳拎着一个包袱进来了。她惊异地望着儿媳，莫非小两口吵嘴了，儿媳要回娘家？儿媳却笑呵呵地坐在她身边，把包袱往她手上一放说：“妈，您的活儿好，给王伯伯做身棉衣吧。他没儿没女，又没了老伴儿，没人疼他。他还说，明天约您一块儿去老年活动中心玩儿哪。”说完诡秘地一笑，走了。
她忽然明白了儿媳的用心。不知不觉眼里落下两颗大大的泪珠，她又想起了她的婆婆……